今年是行政诉讼法颁布30周年。30年前，这部民告官的法律开启了我国政府依法行政的步伐。

中国法学会行政法学研究会、法律出版社·《中国法律评论》、中国政法大学法治政府研究于2018年11月共同发起推进中国法治进程十大行政诉讼案例评选活动。

3月31日，这10起案例进行了发布。据悉，共有约7万多人次参与此次案例的评选点评活动。

1、深圳贤成大厦注销清算案

【案情回放】1988年，泰国贤成两合公司与深圳上海时装公司等四家国内公司合作，中方四公司以土地出资、泰国贤成公司以土地补偿款和建房资金出资，合作兴建贤成大厦。但此后，由于股东内部纠纷，资金不到位导致停工。当时的深圳市工商局作出注销贤成大厦有限公司的决定，又决定成立清算组对这家公司进行清算，同时，当时的深圳市招商局批准中方四家公司与一家香港公司合作继续建设贤成大厦。泰国贤成公司向广东省高级人法院起诉这三个行政行为违法，广东省高院判决撤销上述三个行政行为，最高人民法院1998年7月维持了这个判决。

（罗豪才担任审判长审理深圳贤成大厦行政上诉案）

【案件意义】曾审理此案的最高人民法院行政审判庭原庭长赵大光介绍，当时成立了以行政法权威、最高法院副院长罗豪才为审判长的7人合议庭，这是迄今为止审判阵容最大的一次行政审判。审判员还包括目前担任最高法院副院长的江必新，该案书记员之一杨临萍目前也已任重庆市高院院长。律师阵容同样强大，民法学权威江平和行政法学权威应松年成为对手，作为代理人对簿公堂。

在中国政法大学法治政府研究院院长王敬波看来，此案可谓中国法治发展史上永不磨灭的案号。贤成大厦案件中各方当事人围绕注销还是撤销，行为依据是政府会议纪要还是法律、法规，规章是否可以作为行政行为依据，行政行为的程序是否合法等展开的争论在很大程度上像一堂生动的法治公开课，将依法律行政的原则具体化、情境化。

2、田永诉北京科技大学拒绝颁发毕业证、学位证案

【案情回放】北京科技大学以学生田永存考试作弊为由，对其作出退学处理决定，但后续未给田永办理退学手续，田永继续以该校大学生的身份完成了其他学业任务。在毕业时，被告有关部门以田永已按退学处理、不具备北京科技大学学籍为由，拒绝为其颁发毕业证书，田永遂向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经过两审，法院判决北京科技大学向田永颁发毕业证、学位评定委员会对田永的学士学位资格进行审核。

（该案被选入最高人民法院指导性案例）

【案件意义】该案明确了高等学校可以作为行政诉讼的被告。高等学校依据违背国家法律、行政法规或规章的校规、校纪，对受教育者作出退学处理等决定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高等学校对因违反校规、校纪的受教育者作出影响其基本权利的决定时，应当允许其申辩并在决定作出后及时送达，否则视为违反法定程序。

3、张先著诉芜湖人事局取消考试资格案

【案情回放】这是我国首例乙肝歧视行政案件。2003年6月，25岁的张先著在芜湖市人事局报名参加安徽省公务员考试，但在复试环节被告以原告患有乙肝为由，不予录取。法院认为：芜湖市人事局仅依据医院的体检结论，认定原告张先著体格检查不合格，作出不准予原告张先著进入考核程序的具体行政行为缺乏事实证据，不具有合法性。

（张先著胜诉后接受记者采访）

【案件意义】该案审判长、芜湖市镜湖区人民法院副院长郑文斌介绍，这起案件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时还有一件案件，作为很强烈的对比，浙江省一位乙肝考生也是体检不合格，不予录用后杀人，被判处死刑。乙肝歧视问题牵扯到国人敏感的神经。

4、李波、张平诉山东省惠民县政府强拆赔偿案

【案情回放】2011年1月，惠民县政府决定进行旧城改造，原告的房屋被列入旧城改造规划范围，但双方未就补偿问题达成协议。2015年8月，涉案房屋被强制拆除。李波、张平起诉请求确认县政府强拆违法并赔偿损失。但在一二审中，县政府辩称未曾实施过强拆，原告败诉。直到最高法院再审此案，认定在无主体对强拆行为负责的情况下，人民法院应当根据职权法定原则及举证责任作出认定或推定。如果用地单位、拆迁公司等非行政主体实施强制拆除的，应当查明是否受行政机关委托实施。

（拆迁曾是行政案件的主要案件类型）

【案件意义】这个裁判确立了一个原则，就是在初步证明责任的基础上，当原告能够提供被告与被诉行为有高度关联性，且这个被告没有能够在法定的期限内证明其他主体实施强迁行为时，就可以推定是被告实施的，或者是被告委托实施的。

5、贵州省六枝特区检察院诉镇宁县丁旗镇政府环境行政公益诉讼案

【案情回放】镇宁县丁旗镇政府将位于镇宁县与六枝特区交界处的5亩场地作为丁旗镇生活垃圾临时堆放场，造成较为严重的环境污染。2015年11月，六枝特区检察院向丁旗镇政府发出检察建议书，限期镇政府清理垃圾，恢复地块原状。丁旗镇政府在限期内未予答复，亦未履行职责。 2016年1月，六枝特区人民检察院提起行政公益诉讼。

（此案是检察公益诉讼的一起标杆性案件）

【案件意义】这是一起法院跨行政区划管辖的检察机关提起公益诉讼试点案件。丁旗镇将垃圾场建在两县交界，本地不会管、隔壁管不了。此时，对环境公益诉讼案件实行跨行政区划管辖，有利于克服地方保护。这是一个四分离案件，也即A地检察院起诉了B地政府，由C地法院在D地法院开庭审理。

6、刘自荣与新疆米泉市劳动局工伤认定案

【案情回放】2001年1月，新疆米泉市铁厂沟镇三矿副矿长刘自荣得知该矿井一个采仓仓顶被拉空，将会给煤矿生产安全带来隐患且炮工也无法下井生产，工人按规定也将被单位处罚。第二天，刘自荣等人将瞬发电雷管改制成延期电雷管时发生爆炸，刘自荣被炸掉三根手指，他向米泉市劳动局申请工伤认定被驳回，因此起诉。

（工伤认定范围关乎劳动者切身利益）

【案件意义】本案争议焦点为职工为减少工作失误，擅自改制雷管导致受伤的，是否应认定为工伤。最终认定，职工为减少工作失误，擅自改制雷管导致受伤的，其行为与本单位工作需要和利益有直接关系，不属于犯罪，应当认定为工伤。本案的判决确定了两项规则：一是在有关工伤保险法律规范中规定应当认定工伤不明确的，应当从宽适用。二是确立了工伤认定行政案件中有关本单位利益界定标准。

7、咸阳市处女嫖娼案

【案情回放】2000年12月，咸阳市泾阳县蒋路乡派出民警王海涛在理发店洗头时，对麻某拉手、摸脸，临走时掏出50元说，不用找了。又急又气的麻某愤怒地将钱甩在地上骂道，谁稀罕你的臭钱，我只收我应得的10块钱。几天后，王海涛和派出所聘用的司机胡安定两人在没有出示任何证件的情况下将麻某拉走，轮流讯问，逼迫麻某承认有过卖淫行为。其间，曾对麻某进行殴打、辱骂，并将其反拷在派出所门外的篮球杆上。麻某被非法讯问23小时后被释放。此后，泾阳县公安局以嫖娼为由决定对麻某拘留15日。裁决书上，麻某的性别被写成男性。为自证清白，麻某两次做了处女膜完好无损的鉴定。麻某提起行政诉讼，提出了500万元精神损害赔偿在内的请求。经过两审，法院判决泾阳县公安局支付麻某违法限制其人身自由两天的赔偿金74．66元，医疗费1671．44元，交通、住宿费669．50元，180天误工费6719．40元，共计9135元整。

（二审开庭中麻某当庭痛哭）

【案件意义】本案的争议焦点在于如何弥补行政相对人的精神损失，本案的意义在于推进了国家制度中精神损伤赔偿的确立，将精神损害赔偿纳入到国家赔偿范围，从保证人权的范围内是对申请人最大的保护。

8、中华环保联合会诉贵州省修文县环保局环境信息公开案

【案情回放】2011年10月，原告中华环保联合会提起环境公益诉讼，起诉贵州好一多乳业有限公司超标排放工业污水。因案件需要好一多公司的相关环保资料，原告便向被告贵州省修文县环保局提出申请，要求被告向其公开好一多公司的排污许可证、排污口数量和位置、排放污染物种类和数量情况、经环保部门确定的排污费标准、经环保部门监测所反映的情况及处罚情况、环境影响评价文件及批复文件、三同时验收文件等有关环境信息。

（公益组织是公益诉讼的重要主体）

【案件意义】公益组织，是否可以向环保机关申请获取环保信息？法院认为，据我国相关法律规定，依法获取环境信息，是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的一项重要权利，是公众参与环境保护、监督环保法律实施的一项重要手段。环境信息应以公开为原则，不公开为例外。

9、台湾光大二号轮走私处罚案

【案情回放】1989年3月，拱北海关缉私艇在珠海市担杆岛附近海域，查获截停光大二号货轮。该轮装有废铁500吨，瓷土500吨，甲板上堆放有用塑料袋加封特别包装的555、健牌等外国产香烟4760箱（23.8万条）。随船携带的载货清单只列明船上所载废铁、瓷土的数量，对4760箱香烟没有记载。拱北海关认定蔡增雄走私，对走私香烟4760箱，予以没收。蔡增雄以光大二号轮被海关缉私艇截停的地点并非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内海水域等理由起诉，但最终被法院驳回。

（此案宣示了我国海关的依法执法）

【案件意义】该案创造了多个第一：第一件涉及境外的行政诉讼，第一起涉及我国台湾地区的行政诉讼，第一起海关行政诉讼。判决说理充分、得当，取得了良好的法律效果、社会效果和政治效果，彰显了我国推进民主法制建设的决心和形象，成为以法治方式处理两岸经贸、人员往来事务的范例。

10、任建国不服劳动教养决定案

【案情回放】 1992年７月，任建国到高阳煤矿矿长张福保的办公室，见张福保正与本矿一干部谈话。任建国让该干部先出去一下，他要与张福保谈分房一事。张福保对任建国说：你先出去，我们正研究工作。任建国不出去，张福保便上前往外推任建国。这时任建国就拽住张福保的领口来回推拉，并抓其头发。经他人劝阻，平息了事端。

被告根据上述事实，以任建军不听劝阻，实施暴力推拉矿长，阻碍矿长执行职务，影响了企业生产的正常进行为由，于1992年８月28日根据国务院劳动教养有关规定和《山西省人民政府关于保护企业厂长、经理依法执行职务的规定》对任建国劳动教养一年。任建国不服，提起复查和诉讼。

（劳动教养已退出历史）

【案件意义】劳动教养制度在我国虽然已经废止，但本案对行政审判仍然具有指导意义。这个指导意义就在于它为人民法院的行政审判参照规章确立了若干规则：行政审判参照规章，首先要审查规章，判断规章的合法性。行政审判参照规章，不是无条件适用规章，而是只适用合法的规章，对违法的规章则不予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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